哆来咪

【白夜追凶】【双关无差偏年上】道阻且长 19-20 完

莲七白:

撒花完结!




19.


但那一夜之后一切就朝向不可预测飞速下滑。


关宏峰同刘长永一起从长春返回津港,当天晚上刘长永因被投毒器官衰竭死亡,关宏宇被周巡认出,随后周巡被作为嫌犯抓走。周舒桐重查213灭门案,关宏宇在物证里看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头发。


意识到自己面对了什么后关宏宇是很冷静的,没有歇斯底里,更没有愤怒发飙,他彬彬有礼地把物证归还了回去,然后开车回去做交接。没有闯红灯,没有超速,一路17个红绿灯,每一个都规规矩矩地等。


他甚至在心里推演了一遍他哥如何栽赃到自己身上。如此逻辑分明理智过头简直不像是他,更像是宏峰了。


他把他哥约在天台,然后把他哥揍了一顿。宏峰没有还手。意料之中。他意料之外的是宏峰显然明白他的反应,但并无道歉之意。他只是问了宏宇两个问题:你想怎么样?你能怎么样?


关宏宇想杀了他。


之后宏宇找到周巡,摸进他的车里,找到了213惨案的卷宗副本并带走仔细检查。周巡也知道了他哥干的好事,但劝他想开,觉得他哥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亚楠生了个闺女,给他发了张照片,宏宇急急忙忙跑过去看,亚楠也劝他想开,关队不是这样的人。


关宏宇没说话,摸了摸他闺女的小手,起身走了。他现在的身份还是通缉犯关宏宇,不能被人看见,连看自己亲闺女都得偷偷摸摸。


他再次回到宏峰家里,发现他哥已经走了,鱼缸空了,桌上一盘豆豉烧肺鱼,只动了几口。


关宏宇心里冷笑。这就是他的哥哥,临走连养了几年的鱼都不放过。


周巡也好,亚楠也好,第一反应都是他哥有苦衷,让他想开。可他哥栽赃他时可有一刻想过他有没有苦衷?就差一点,他就赢回了亚楠。就差一点,他就金盆洗手。就差一点,他就能过上踏踏实实的好日子。关宏宇奋斗了半辈子的人生一夜之间被他哥一念之差毁于一旦。


近三百天,朝夕相处,他一直把他哥放在心尖上,因为他哥丢了工作而愧疚,接受了那么多不合理的要求,不能出门,不能出声,抹消自己的存在,憋得每天都快疯掉,他哥让他忍,他忍了。他一个通缉犯,提心吊胆地夜夜往支队里去趟龙潭虎穴,拿的是自己的命做赌注,只是因为他哥想要他去。


近三百天,他完全把自己献给了关宏峰和他的事业,因为他自己一无所有。可笑他竟然还因为跟他哥的关系亲近了几分而欢欣鼓舞,因为找到一点点线索,破了几个案,他哥赞许他而由衷地开心。他哥把他当猴戏耍了这么久,在他自以为温情脉脉的背后是他哥早就埋下的坑,放下的刀刃和子弹。他的亲哥哥!


为什么周巡和亚楠能这么轻易地说着这些话就好像宏宇一定会体谅?就好像他哥的人生比他更重要,他们比他更了解他哥?


关宏宇坐在位子上,拿起他哥扔下的筷子,继续吃那条鱼。“老虎”,还是宏宇给起的名。宏峰没起名,说给条鱼起名是很奇怪的事,现在想来他哪里是觉得奇怪——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一天会杀了它。人为什么会给自己的牺牲品起名字?名字是联系,建立起联系了,杀戮就变得没那么容易。


可现在看,就算起了名字,杀戮也很简单。毕竟那是他哥,跟宏宇一起合力弄死了高远也只会轻飘飘说一句“他是自己掉下去的”,面对自己的亲弟弟也能面不改色地栽赃欺瞒,还装出兄友弟恭的模样过了这么久。


肺鱼一点也不好吃。宏宇在这屋子里日日徘徊的那些天里,他曾以为自己的世界只有他哥和老虎。现在他哥已经走了,老虎在他面前被烧熟做成菜,眼睛突出,皮开肉绽,身上的肉一条一条切出来,露出嶙峋白骨。


所以都是谎言。曾经的日子,曾经他在这房间里无数次看向他哥,无数次让自己相信这是他仅剩的选择,唯一的避风港,虽然他一无所有了,但只要有他哥在就一切都能好起来——这虽然束缚了他、让他痛苦,也让他心怀希望、心怀爱恋,最终把自己完全交出去,只是因为这是他哥为他创造的小小世界——都是圈套。


宏宇突然扔下筷子,跑到水池边呕吐。


他快把胆汁都吐出来了,抹了把脸,才发现满脸是泪。


关宏宇笑了起来,摇着头。他为什么要哭?他的冤屈可以洗刷了,他可以要回自己的人生,关宏峰那个人渣管他去死!


他走到卫生间拿毛巾,他哥依然只有一条擦脸毛巾。当然。当然。他哥所有的东西都只有一样,宏宇不过是个住客。他事实上从一开始就拒绝了宏宇侵入他的生活。到头来,关宏宇努力了这么多并没有比之前离他哥更近一步。他以为他接近了,其实没有。他哥始终在迷雾的另一端,若隐若现。


宏宇抓着毛巾擦眼泪。他多熟悉这个味道啊。他哥的味道,从小宏宇就喜欢。令他自己也难以承受的是,哪怕是现在,他闻着这个味道都会条件反射般地感到安心。他在这个味道里熟睡,在这个味道里被挑起、被安抚,在这个味道里和他哥接吻、做爱,那么多兄弟该做不该做的事,他们全都做过了。那些回忆难道是假的吗?那些他以为他是被珍爱着的时刻难道全是装出来的?


宏宇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他用毛巾捂着脸,听上去更像一声呜咽。


太迟了。太迟了。关宏峰已经在他弟的身体和心上都打上了自己的烙印,深可见骨,关宏宇已经逃不掉了。


他哥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关宏峰对他自己做了什么?


宏宇擦干了自己的眼泪。他看向房间四处,这曾经的堡垒,他和他哥的小小世界。熟悉的瓷砖上的每一根裂缝他都细细数过,每一个角落他都细细摸过。他知道宏峰最喜欢坐在沙发中心靠左三寸,他知道宏峰找资料时会把台灯上翻,他还知道宏峰坐在电脑前想事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盯着沙发上的自己,他知道宏峰摸下巴的习惯,知道他兴奋时的表情,知道他开心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他知道桌底下放着厚厚的本子全是他哥为他整理的刑侦笔记,他知道他哥睡觉时会背对着自己但睡着睡着总是会抱过来,他知道他哥会长久地凝视着午睡的自己,他知道他在房间里做的任何事他哥哪怕不在看也都留心在注意,他知道宏峰嘴唇的滋味,知道他身体的热度,知道他在床上的残酷与温柔……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他也知道宏峰的焦虑、他的坏脾气、他对宏宇忽冷忽热、他对黑暗的恐惧、他做噩梦、他对真相近乎偏执的追求……他孤独地一个人。为了不连累其他人,他把所有人都推开了,只留下了宏宇,他把他亲弟弟推进了深渊,因为他自己早在里面了。


关宏宇不懂他哥。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懂。他哥太聪明也太沉默,关宏宇望尘莫及。但他也不傻,他与宏峰在同一个子宫里被孕育,分享同一个DNA,手拉着手慢慢长大,流下的泪与跌倒的汗一样的多。在这一切的谎言里,有太多的真实无法抹去。


关宏宇一生最怕两样东西:女人的眼泪和他哥的温柔。前者往往让他许下不能实现的诺言,后者太少见,以至于多出一点点就足以让他粉身碎骨。


一不小心,他已经得到太多了。


关宏宇开始换装。




宏宇先到了陵园。他给爸爸妈妈送上鲜花,默默拜了拜,在心里说孩儿不孝,让您老操心了。不过我关家有后,我前女友刚给我生了个闺女。


然后他默默说:爸,妈,哥恐怕没法给你们留后了。对不起,我耽误了他,他也耽误了我。以后我怕是没法经常过来给你们扫墓,先说一声抱歉。


远远地他哥走了过来。关宏宇直起身。深秋的日光澄澈明净,洒在墓园里,他好像第一次能看清他哥。


关宏峰嘴角还是肿的,被宏宇打伤之后没经过护理。他的眼圈青黑,眼睛里有血丝,面色疲惫,他的肩膀并不挺直,腰也是。他看起来苍老又憔悴。他不是神,不是救世主,不是天才神探,他只是个努力想活得有用的普通人,因为背负了太多而步履沉重,因为伤害了重要的人而心碎。但他还是来了,面对宏宇,在爸妈的墓前,最后一次,用平静而克制的语气告别。


关宏宇能怎么样?告诉他,我永远不会放弃你,然后替他去死。




20. 第二季没定档情节都是靠编,一定会被打脸。POV转换注意。


这一章里有多次假身份转化,阅读注意。






关宏峰以213惨案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被刑事拘留一事震惊了整个津港公安系统。从明日之星到阶下囚,流言蜚语不胫而走。听说之前是他陷害了他弟弟?关宏宇是被冤枉的?天啊那个关队?


然而与他相关的所有人都守口如瓶。他曾经的搭档、长丰支队现任刑侦队长周巡天天忙着查案骂人,他曾经的徒弟,长丰支队现任刑警周舒桐天天忙着出外勤,他的弟弟洗刷罪名后深居简出,但聘请了那个出名难请的韩彬为他做律师。重大犯罪嫌疑人被定罪之前会被拘留最多七个月,以213惨案的恶劣程度,死刑是没跑了。


但定罪没那么简单。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他,检察官依然需要拿到口供。而关宏峰熟知司法程序,保持了完美的缄默。他被关在拘留所单独的房间里,每天不间断地有人过来审理,有些是他以前的同事,有些是他共事过的检察官,有些是他曾经的上下级。从叱责、说情、讲理甚至打骂都有,他无动于衷,仿佛谁都不认识,人们纷纷说这家伙铁石心肠,怪不得如此心狠手辣。案件影响巨大,市局压力也很大,需要尽快撬开他的嘴。局里有人出主意,私底下把他送去监狱吓他一吓,他被放进重刑监狱,里头有一半是他亲手送进去的犯人。结果当天晚上就发生了械斗,如果不是狱警及时介入,恐怕会引起骚乱。不得已他们又把他提了出来,放在拘留所里严加看管。


二十天之后,关宏峰被允许见律师。韩彬在整整一屋子人的监视下走了进去。关宏峰抬了抬眼睛,露出半个笑。韩彬说我只对你说三句话:一、耐心等。二、相信我们。三、三个人都很好。


关宏峰点点头,韩彬就走了出去。一屋子的警察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那之后关宏峰就放松一点,去问他话他有时也会回答,但大部分都是插科打诨,并没有有效信息。


一周后,韩彬又来了。这次他待的时间长了一些,跟关宏峰梳理了一遍时间线:关宏峰接到失枪线索的电话,走到曙光四号院,时间是晚上,然后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身处案发现场,手里塞着凶器,他并不知道是谁杀了吴征一家,但头被打破了,有人想陷害他。他走出去,把凶器拿走,贴上他弟的指纹,又返回案发现场,他想要查证。


关宏峰沉思了一会儿。“现在他晚上怎么办?”


“有我在。”韩彬答道。


关宏峰向后靠向椅背,他拧了拧脖子,盯着韩彬。


韩彬笑了笑。“别想太多了。”




又过了大半个月,第一次庭审开庭。半个长丰支队的人都去了,津港公安的头头脑脑也去了好几个。检察官以现有证据提起公诉,要求判处关宏峰谋杀罪名成立,韩彬推翻了所有指控,认定关宏峰无罪,并拿出多项证据侧面应证关宏峰秉公守法,是被人陷害。庭审陷入僵持,不得不中止再判。


案件影响太大,门外围了不少媒体,有眼尖的发现关宏宇带着高亚楠和孩子也来了,坐在席位最后。等结束后就凑上前问他对他哥陷害了他的看法。关宏宇沉默了一秒,说他相信我。高亚楠拒绝了采访,两人护着孩子离开。


事实上,有心人去挖掘一下就会发现,关宏宇与许多案件相关人都保持了密切的联系。周巡经常和他通电话,海港支队赵馨诚也受韩彬委托为他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


之后接连发生了几起警员被害的命案,手段干净利落,找不到线索,公安系统人心惶惶,市局下了死命令,要在短期内破案。底下一筹莫展,有人提出让关宏峰看看,于是经商议让他在被严密看管的情况下有选择性的接触案件。长丰支队负责来往押运。周巡亲自来提人,拍着胸脯说人在我在,绝不会让他看到多看的东西。


关宏宇送高亚楠上班,也来了现场。关宏峰在现场转了几圈一言不发,突然说肚子疼,去了洗手间。有警员要跟上去,被周巡给叫住看现场。等关宏峰回来之后好像换了一个人,侃侃而谈,很快梳理出几个线索,分配给下面去查。之后他再次被带上车,跟他弟弟擦肩而过。


两天后,第二次庭审开庭。韩彬依然坚持无罪辩护,检方突然举出新人证,指认关宏峰在案发当晚进入曙光四号院,并声称看到他拿着凶器出入被害人家里。全场哗然。韩彬与关宏峰商量后认定证人作伪,并列举出数条理由,庭审一度出现混乱,再次被迫中止。


关宏峰在被押送回拘留所的路上遭遇车祸,所幸无人受伤。地处长丰辖区,周巡亲自带队压阵完成后半段押运。之后关宏峰被突然转移送到郊区监狱做临时拘禁。当天晚上监狱停电,发生骚乱,有数名恶性罪犯从监牢里溜出来,伺机袭击了关宏峰,但被一一击退。第二天,韩彬提出抗议申诉,称有人想谋杀他的辩护人,将关宏峰从监狱转移回拘留所。


三次庭审定在一个月后,鉴于已经中止了两次庭审,这一次很可能是定案庭审。所有人都压力极大,围着关宏峰的安检一层又一次。韩彬花了点功夫才见到他,给他带了宏宇一家三口的照片,关宏峰很高兴。


长丰那边周舒桐从警方调度日志里查出了蹊跷,关宏宇长驻支队,名义上是陪亚楠,其实都是在和周巡商量事,他们查到了人证作伪的证据,并暗地里追溯到警界高层贪污腐败。但搜集证据花了太多时间,又不想打草惊蛇,已经来不及在庭审上提出。


第三次庭审检方证据确凿,韩彬没有新的证据,关宏峰被判处谋杀罪名成立,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关宏峰当庭表示不服,提出上诉。


案件进入高级检察院流程,关宏峰继续被关回拘留所。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风声在传言他是动了别人的奶酪,被栽赃的。


两个月后,中央巡视组巡查津港,收到的长丰区刑侦支队周巡、周舒桐实名举报,津港市公安局内部存在重大腐败,有刑事犯罪可能,需要尽快控制调查对象。经调查属实,津港公安系统大地震,有数十名腐败分子被清除出了警察队伍。同时213惨案出现了新的进展,关宏峰不再被作为唯一犯罪嫌疑人。


三个月后,韩彬在高级检察上院为关宏峰做无罪辩护,并展现了新的证据证明凶手为已经伏法的叶方舟和安腾,检察官当庭宣判关宏峰无罪释放。




关宏宇在被告席上扭了扭脖子,舒张筋骨。狱警走过来解开他手上的手铐。他看向旁边,韩彬整理着手上的案宗,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关宏宇对他做了一个“谢了”的口型,就站起身来,走向法庭最后一排。亚楠坐在那里,抱着小饕餮,朝着他微笑。他把闺女一把抱在手里,用鼻子使劲蹭了蹭,还举高高。小饕餮吓住了,呜呜呀呀地哭了起来,他觉得可爱,还在笑,被亚楠瞪了一眼,接过来抱怀里哄了哄。


“我哥呢?”宏宇问,伸手摸着小饕餮的脸蛋。“今天没来?”


“没来,说还有点尾巴要收,先回队里去了。”


“他怎么也不看看我得胜归来的样子?”


“主要是韩彬能干,你可什么话都没说。”亚楠说着,把娃儿哄笑了,又交到他手里。“抱着你女儿,重得要死,名字起得不好,太能吃了。”


宏宇高高兴兴地接过。他们一起走出了法院的大门。亚楠开车,宏宇坐在后座上拿玩具逗孩子玩,咂嘴做出各种动物的声音。


“哎,对了,你哥跟我结婚了。”路过一个红灯,亚楠停下车,突然说。


“啥?”宏宇差点把奶瓶戳女儿脸上。小饕餮撇撇嘴,又要哭出来了,慌得宏宇赶快又把她哄笑,才能转回头问:“不是,你等等,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发生了什么?”


“我也很高兴能和关队结婚啊。”亚楠微笑。“比你靠谱多了好吗?反正长得都一样,没什么区别啦。”


“不,亚楠,姐姐,祖宗,你别吓我……”关宏宇脸都白了。


“要看吗?民政局认证过的。”亚楠在副驾驶座上的包里掏了一会儿,真翻出一本结婚证,掀开是两人的甜蜜合照,在宏宇面前晃了晃。


宏宇心里五味杂陈,想着这他妈是什么事?他最爱的男人和他最爱的女人悄不吭声地就结婚了?这他妈的他才进去几个月,怎么世界又变了?现在想起来韩彬给他送的那张全家福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不说话?”亚楠又问。“不祝福我们吗?”


宏宇不吭声,只继续逗弄小饕餮。


“你是不想祝福他,还是不想祝福我啊?”亚楠继续道。


宏宇抬起头,看向她。亚楠在后视镜里扫了他一眼。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当然希望亚楠幸福,世界上他最希望亚楠幸福了。


“祝福你。”他说。但他不想祝福他哥。


亚楠哼了一声。灯变绿了,她一脚油门开了出去,不再说话。只留关宏宇失魂落魄。


亚楠把车开回了家。车转到门前关宏宇就认出了他哥的车,正停在楼下。


“我就不上去了吧……”他有点难过。“谢谢你带孩子来接我。”


亚楠用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着他。“你认真的?你是不是孩子他爸?”


宏宇叹了口气,只好抱着小饕餮钻出了车子。从电梯上楼短短几十秒,他有无数次想溜,然后又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怂,难道他不应该直接冲上去把他哥揍一顿说你怎么能在我替你背锅的时候做这种事?但他都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资格生气。再说,生谁的气?


“亚楠,你可想好了。”他低声下气地说,抱着宝宝摇晃。“我哥他天煞孤星……”


亚楠翻了个白眼,回头看他。“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散啊?”


宏宇特别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那样也行啊。”


亚楠上下扫了他一眼,笑了笑,电梯开门,走了出去,在家门口掏钥匙掏了半天,门自己打开了,关宏峰在里面开的门。


“宏宇。”他哥还叫他。看起来还挺高兴。“亚楠,回来了?”


关宏宇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他妈的世事无常,人间悲喜剧。他刚获得自由,在里头忍气吞声了那么久,为他哥洗刷冤屈。他哥用着他的身份就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家庭幸福。


“是啊,哎,关队,我可跟你说,宏宇很不高兴见你。刚才都不愿意上来。”


“我哪有……”宏宇说着,却依然不肯看他哥。


“他大概是嫉妒了。”亚楠说,从宏宇手里把小饕餮抱起来,亲了亲。宏峰也微笑着看着孩子。


宏宇觉得自己丑陋得不行,他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转身就想走。


“真可惜啊,小饕餮,今晚上你爸不跟我们一起吃了,他可巴望着和我离婚呢。”亚楠逗弄着孩子说。


关宏宇抬起头,看向他哥,他哥表情有点懵,好像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呃,亚楠……?”宏宇开口问。


“关宏宇,你是不是脑子在拘留所里待久了锈掉了?孩子要补准生证,要上户口呀你懂不懂?你要是不想她姓关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你全程啥力也没出。”亚楠微微一笑,甜美大方。“好了,现在你需要向你哥解释为什么你一出来就打算跟我离婚。顺便一说,孩子跟我,你给我老实交抚养费,净身出户。”


她说着看向宏峰。“关队,谢谢你帮我看家啊。”然后她一扭腰,用高跟鞋把门关上了。




兄弟俩被门关在外头。过了十几秒,关宏峰才感慨了一声:“高亚楠这个女人……”


关宏宇心有戚戚地点头。“她故意玩儿我吧……这女人太可怕了。”


“她是你挑的,你孩子她妈。她玩儿你太正常了。”宏峰答道。


“跟她结婚的不是你?”


“我用的可是关宏宇的名字。”


“那本儿上按的可是你的手印,连合影也是你。”


“你很介意?”


“……多少有点吧。毕竟我还没结过婚呢。”


“不是你让我照顾小饕餮的吗?”


“那也没照顾到把自己也给圈进去啊。万一我出不来,是不是就成真了?”


“很要紧?你不是本来就想娶她?”


“现在可娶不了了。人估计离婚申请都准备好了。”关宏宇叹气。“你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


关宏峰摸了摸下巴。“应该没有吧……”


宏宇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真什么也没说?”


“我求婚的时候说如果你出不来,我肯定会照顾她们娘儿俩一辈子。”宏峰说。“但你真出事的话,我恐怕也活不过一辈子。”


关宏宇第一反应是你他妈的居然还真求婚了,我都没求过!第二反应是:哦。


他们下了楼,坐进宏峰的车里。宏峰坐正驾驶,副驾驶上一堆婴儿纸巾,宏宇收拾完,回头一看,还有个宝宝椅在后座,旁边扔了几个小玩具。他牙疼地转过脸来坐好,预料到亚楠的阴影要笼罩在他生活里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哥发动了车子,正要倒车,忽然想起什么,刹住了车。他侧过身,覆到宏宇身上,宏宇眨了眨眼睛,就感到嘴上一凉,被轻轻吻了一下。


“系好安全带。”他哥说,很快就退开,帮他把安全带扣好了。


宏宇忍不住笑起来,把位子往下放了点,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看着他哥倒车出库,一个顺拐把车开回了大路。


红灯,黄灯,绿灯,延续着一直向前,他们熟悉的道路。经过市建的年年翻新,早已不再是多年前的模样,但那是爸爸和妈妈第一次推着他们出门时走的路,关宏宇和关宏峰手拉着手第一次过街时走的路,爸爸骑车带他们俩一起上学时走的路,他们在这条路上你追我赶地长大,关宏宇谈了第一个小女朋友,关宏峰考试没考好独自一人回家,旧自行车压过马路,关宏峰总会在路口等他弟,关宏宇在路边吃过很多羊肉串,穿着他哥的校服奔跑着赶公交车,妈妈的爱心便当滴下汤水在路上,关宏峰满街到处找他离家出走的弟弟……然后他们离开,又回来,在这条路上送走了爸妈,关宏峰在这路上做勘测,仔细地观察每一寸泥土,关宏宇开着车运货来来回回……他们相遇了很多次,是因为他们从同一个地方来,再遥远的路途总有同一个目的地——




“终于可以回家了,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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